这是我在无忌的第一篇帖子。为什么在一个新媒体、自媒体雨后春笋般出现的日子,我要回到BBS呢?一句话来概括,可能是因为感觉自媒体很多时候太自说自话了,而无忌最宝贵的论战氛围,恰恰是让真理越辩越明,业务越辩越精的良好平台。
写下这样的标题,心情是五味杂陈的。我有意识地,带着“努力拍好一张照片”的态度开始摄影,是从十年前的一台老EOS 5D开始的。选择这个时候回顾自己十年来坚持跟拍的“北京南城拆迁”主题,算是对自己北京原著民的身份和我的故乡北京都有个交代。也算是借用无忌这个中国“最摄影”的论坛,向一直伴随我的佳能单反说声谢谢。
2003年,利用非典学校停摆期间,我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十年前搬离的前门胡同地区,想看看她是否如儿时美好依然。眼前的场景让我目瞪口呆:推土机和拆迁队进驻了曾经熟悉的院落,原本宁静的胡同到处是建筑机械的轰鸣喧嚣。那些曾经无比熟悉的街巷被五颜六色贴着拆迁公告的铁板切割得光怪陆离。“我竟然在自己家里迷了路”——这是当时我脑海里最深刻的感慨。从彼时开始,我就认定,自己和生养自己的故乡北京南城正在经历一次巨大的变革,而这一变革为北京城市与社会发展带来的影响,一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深远。
2004年我拥有了第一台属于自己的数码相机佳能A95,开始有意识地用影像的方式记录北京南城拆迁。随着对摄影技术的了解一点点地深入,我开始梦想,能否拥有一台佳能135全画幅的数字单反,因为彼时的APS-C,还没有现在这般纤毫毕现。为了更多地捕捉北京老城日渐隐没的美好细节,我真的需要更好的画质。而那个时代的以EOS 1DS Mark II为代表的全画幅数字单反系统,对大学毕业的我来说几乎都是遥不可及的天价。
2005年,转机出现了。那一年的国庆节期间,5系列第一台数字单反EOS 5D上市。虽然近4万元的套机价格依然是人生中的“一大件儿”,但在父母的资助下,加上我勤工俭学的全部积蓄。我还是相对众多同龄人相当超前地把EOS 5D带回了身边。在这里要再次感谢我的父母,是他们对我无保留的爱与支持,才能让我的摄影之路顺利起航。
作为一名业余摄影爱好者,十期间虽然历经了毕业、工作、结婚等等人生大事,但使用全画幅为主的佳能数字单反针对北京南城拆迁纪实题材进行的跟拍从未间断。和在历史上普遍由官员、商贾住宅与行政建筑构成的北城不同,北京南城(主要由北京已经撤销的行政区划:崇文、宣武二区构成)自北京850年前建都开始,就是普通百姓的聚居之处,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北京市井文化的发祥地。以前门为起点、向东南、西南辐射的胡同片区,密集分布着以老字号商业文化、京剧梨园文化、报馆文化、会馆文化、名人故居文化等众多具有重要北京城市社会学、历史学意义的建筑与生活方式遗存。在针对这些珍贵文化遗产的十年跟拍里,我见证了北京民间传统文化的迅速复兴,看到了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开始关注这座千年古都在二十一世纪的发展和变化,也见证了许多珍贵历史遗存无奈消失的遗憾结局。更重要的是,我看到更加有力,系统化的行政力量正在旧城改造、传统文化复兴及北京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上,发挥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和这个城市里大多数客居于此的朋友们不同,北京对于我来说是母亲城,不管她的容颜如何变幻,她永远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在我的心目中,在每次按动快门的瞬间里,我都把自己和我镜头中的城市,当做亲子的关系去看待。诚然,在北京未来的城市发展中,无论是城市的管理者还是普通市民,都会面临很多的困难。作为一名普通的北京原著民,我能做的只有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下故乡变革中引人深思的矛盾与迷思遗留下的只言片语。也许还会有更多的,就如这31张照片中呈现给我们的一样,曾经无比熟悉、以为注定伴随我们一生的情景从身边的生活中消失,但我相信在充满着活力与希望的当代中国,北京一定能够走出当代城市发展带来的矛盾与迷思,迎接更美好的明天。借用著名摄影家、世界遗产影像学专家周梅生先生的话:“或许照片没有解决矛盾的能力,但它一定要有反应矛盾的责任,因为一个摄影师心中有了责任,那么他作为一个摄影师的生命,才有了价值。”我将一直用这样的理想勉励自己,将这一拍摄专题继续下去,同时我也借这个机会,向全北京的年轻人呼吁,拿起手中的相机走上街头,用一颗大爱之心记录北京母亲日新月异的容颜,留住古都风韵,创造美好生活。
文明北京,和谐中国。
(图片及相关说明文字将在回帖中陆续发布)
论坛原帖地址:https://forum.xitek.com/thread-1286128-1-1-1.html
2006年 拆除前夕的“義豊泰”布匹庄•布巷子(EOS 5D+EF 17-40 L)
“義豊泰”布匹庄,位于布巷子20号,本身是挂牌保护院落,又是布巷子仅存的一座老楼、老字号“義豊泰”布匹庄。
关于这一建筑,著名文保学者曾一智女士在向有关部门提交的“前门地区部可移动文物”申请中写道:“应为布巷子仅存的保留真实性、完整性的历史信息的地标性建筑。” 该址为民国早期砖混结构重楼式建筑。上世纪二十年代前后,该建筑曾是外国租界的报刊仓库,存放中外报刊近30年。三十年代至建国前夕,经营布匹的“義豊泰”公司成为远近闻名的商号。在“義豊泰”上的墙体上,清晰地书写着※※※时代的标语“伟大的※※※※※万岁,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万岁。”,是关于※※※这一特殊时期的重要历史物证。
05 拆除前夕的大众剧场•鲜鱼口街(EOS 5D + EF 17-40 L)
大众剧场,原为鲜鱼口街内的“天乐园”,是旧京著名戏园。。《鲁迅日记》中提到的天乐园——“午后赴天乐园观旧剧,夜仍至广和楼观新剧”。其确切修建年代已无从考证。原在东城门外的精忠庙(清代梨园界聚会之所)内,有嘉庆二十一年三月十八日(1816年)所立的碑上刻了二十个剧场名称,其中已有天乐园其名。1916年8月底,田际云再此创办第一个女科班崇雅社。天乐园1920改名华乐戏园。那时北京城里的名角杨小楼、郝寿臣、高庆奎、尚小云、金少山、马连良、张君秋、谭富英、杨宝森、奚啸伯、言菊朋等都在这里表演过,华乐戏院的演出一度场场爆满。新中国成立后华乐戏园更名为大众剧场, 1951年4月,中国戏曲研究院在大众剧场举行建院庆典,将毛泽东给该院的题词“百花齐放,推陈出新”陈列在剧场大厅。 “※※※”后,风雷京剧团在此首演禁锢已久的《玉堂春》,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1987年,因建筑老化,不符合防火要求被停止使用。此后大众剧场变为歌舞厅、台球厅。
此图拍摄于2005年,鲜鱼口街拆迁前夕,覆盖在“大众剧场”招牌上的私建广告牌被全部拆除,大众剧场回光返照一般地,短暂地露出了真容,次年,大众剧场被拆除,结束了她近两个世纪的演出生涯。
2006年 拆除中的北京最后一座※※※救世军教堂•西兴隆街(EOS 5D + EF 17-40 L)
2006年,为了能在狭窄的胡同空间里捕捉高达建筑全貌,我添置了EF 17-40 L——这支对角线视角最大可以达到104度的超广角红圈镜头。这张“※※※救世军东南队队部教堂”就是在它的帮助下完成的。
救世军(The Salvation Army)是一个于1865年成立,以军队形式作为其架构和行政方针,并以※※※作为信仰基本的国际性宗教及慈善公益组织,以街头布道和慈善活动、社会服务著称。它有一个称呼,为“以爱心代替枪炮的军队”。它的创办人希望能够把※※※传给穷困的人,并透过了解穷人们物质及心灵之需要来给予帮助。其国际总部位于英国伦敦,在全世界有几千个分部,分布在大约七十多个国家,约有成员两百多万人,其中以美国人较多。
曾广泛活跃于北京地区的救世军南队创建于1918年7月27日。救世军南队(教堂)位于前门地区西兴隆街,坐北朝南,堂为二层整体呈扇面形,大门朝南,南门上方刻有“救世军”三字(三字在※※※期间被毁),北门内有楼梯通往二楼凉台,楼梯旁边有铜扶手,是当年教堂的原物,多年来风吹雨淋一直保存完好,光亮如新。楼上楼下内均为宽条木地板,十分结实,唐山地震时,周围房屋多有损毁,而此楼丝不动,可见其结实程度。
2005年,这一坚固的建筑被挂上“告别危旧房,圆您安居梦的横幅”,开始逐步拆除。此图拍摄于2006年6月,一个多月以后,2006年7月27日,是※※※救世军东南队队部(教堂)成立88周年纪念日;就在这一天早晨,位于西兴隆街的救世军东南队队部(教堂)被拆为平地。
2006年 拆除中的长巷头条湖北会馆•鲜鱼口街(EOS 5D + EF 70-200 F2.8 L IS)
EF 17-40 L让我尝到了可以达到特殊视角与透视关系的非常规焦段EF红圈镜头的甜头。为了更好地利用透视关系讲故事以及在空旷区域获得更紧凑的构图,我不久又添置了声名远扬的“防抖小白”——EF 70-200 F2.8 L IS。而它的首航,就帮助我拍到了下面这张现在看来弥足珍贵的照片。
湖北会馆,据《中国文物地图集——北京分册》记载,位于北京市东城区长巷头条13号,湖北会馆为小型四合院。现存院门及正房五间,倒座房五间,两侧各有厢房三间,均为合瓦硬山顶。清代建筑,保存尚好。然而,据报道某报记者近日到长巷头条探访,发现文献中记载着“保存尚好”的湖北会馆,现已不复存在。据当时媒体报道,湖北会馆全部拆除后,拟将其迁建至原址的北侧。
2006年某天,知名作家肖复兴曾来到前门地区,站在北京东城长巷头条湖北会馆的门口,与住在里面的老太太聊天,老太太和他聊到门楣上原来挂着的“湖北会馆”的匾额时,由衷赞道:“那么好。”“老太太形容不出金边匾的样子,由衷的赞美和怀念都在这三个字里面了。”肖复兴写道。根据他的记载:“长巷头条被栏杆挡住,推土机正在轰鸣作业,往南一溜儿推成了废墟。湖北会馆已是一片瓦砾,只剩下一株老杜梨树孤零零的在寒风中瑟瑟抖动。不仅长巷头条,整个前门地区的东侧,这片北京城明清以来积淀下来的商业文化老街区,都将化为乌有。”
此图拍摄于2006年,拆除为一片废墟的长巷头条。临时堆砌的一面墙壁上标识牌上注明“崇文区普查等级文物,湖北会馆修缮工程”的字样。未拆除的一面老建筑残墙上留有著名艺术家张大力先生的涂鸦作品“对话与拆”。现在,化为一片瓦砾的湖北会馆的所在处已变成前门东侧路的一部分,拟迁建的湖北会馆不见踪迹,而改造后的前门大街,有专家认为,其历史文化积淀确实已经大打折扣。
2007年 石榴树上的波斯猫 大市胡同 (EOS 1Ds Mark III + EF 24 F1.4 L USM)
在2005年到2006年期间,我有幸为商业图片网站——美国 Getty Images 的一位驻京美国摄影师工作了一段时间,在接触职业摄影工作的过程中,我深深被佳能1系列全画幅数字相机和EF红圈定焦镜头的优秀画质折服。在07年结束这一工作的时候,我出掉了EOS 5D,添置了刚刚上市的EOS 1Ds Mark III,以及更加适合我拍摄题材的 EF 24 F1.4 L USM。这只可爱的小猫,就来自这一组合。
在各种大大小小的犬类占据了胡同的地面空间。块头小一些但却天生会“飞檐走壁”的猫们,就把自己的领地向高处发展了。走在胡同里,抬头在房檐、在枝头看到一只美丽的大猫自顾自地卖呆或卖萌都是在正常的事。图片拍摄于2007年的夏天,就在我准备转身从这个院子离开时,一直雪白毛色、蓝色大眼睛的美人儿就忽地跳到了我眼前。我抓起相机记录下这个难得的瞬间。
在绵延近20年的胡同拆迁中,大量曾经的家猫或是走失、或遭遗弃,成为流浪猫。宣武区一位老奶奶最多的时候收养了近百只流浪猫,就是不忍心看这些曾经胡同里的宠儿和精灵受苦。在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的今天,能供猫咪们攀爬跳跃的院墙和大树越来越少。这些精灵一样的宠物在路人面前亮相,让人眼前一亮,调剂行走匆匆无聊心情的情景,也日渐稀少了。
2007年 拆除前的“拐弯抹角”式四合院•裘家街31号 (EOS 30D + EF-S 17-55 F2.8 IS USM)
1Ds mark III虽好,但是对于一些长途跋涉的街拍,它的体量还是有些大了。于是为了压缩随身装备的体积和重量,我给自己搭配了一套“APS-C画幅高画质解决方案”:EOS 30D + EF-S 17-55 F2.8 IS USM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这支EF-S 17-55,买入的时候,它才没上市不久。而这支名不见经传的镜头,带给我的收获和惊喜,比在照相机行业里声名显赫的1系列更多。因为我注意到一点:在佳能的产品体系里,等效28mm到90mm这个最常用焦段之内,这是唯一一支恒定最大光圈2.8并且能实现3级防抖的镜头。而没有一支红圈镜头搭配全画幅相机,可以达到这样的水平。这支镜头堪称APS-C规格系统的无冕之王。直到现在我还收藏着07年到08年之间,用这支镜头搭配30D为《体育博览》等杂志、以及一些演员拍摄的商业图片。
下面这张照片,是帖子里唯一一张用这一组合拍摄的胡同题材照片。主角是“拐弯抹角”——“拐弯抹角”是胡同里一种常见的建筑形式,在旧时胡同间距狭窄,在有大型车辆行驶时,如果车辆内侧建筑转角是直角,则非常不方便实现转弯。因此人们在建筑四合院时会有意将处于街角的房间的角线抹去,改为砌为圆形转角。以方便大型车辆在胡同里通行。
位于宣武区的裘家街31号的这一“拐弯抹角”四合院,堪称对这一充满了中世纪城市建筑智慧的建筑形式的教科书式的诠释。裘家街在四川营胡同以西,呈南北走向,北到西草厂街,南口拐入棉花头条,长280米,宽5.5米。明时此街北段称敖家街,因姓氏而得名。清代改称仇家街、裘家街,1965年定今名。街内曾有临川、雷阳、颍州诸会馆。街西13号曾是江西临川会馆。清代诗人、书法家龚自珍的老师李宗翰,史学家纪大奎、赵翼等都曾在此居住。
图片拍摄于2007年,在这之后不久,裘家街被陆续全部拆除。
2007年 拆除前的草场地区“如意门”门楼 (EOS 1Ds Mark III + EF 14 F2.8 L USM)
草场三条至草场十条,是前门东片的主要胡同和居民区,这里胡同和院落,保持着明清时期的肌理和风貌。这里的胡同都是从北向南,呈弧形延伸,似依河而建。院落以小院居多,而且胡同狭长,最窄之处,仅成年人一臂之宽。建筑形态蕴含了老北京南城当年的市井风情。为了适应这一地区特殊的地形条件,在小空间中展现更加完整的建筑结构,在2007年国庆节前夕,我又购入了对角线视角宽达114度的佳能广角定焦之王EF 14mm F2.8 L USM !
此图拍摄于2007年国庆期间,这一门楼堪称四合院民居“如意门”式门楼形式的代表作。我的拍摄位置,距离这一门楼仅一步之遥,如果没有14L是无法想象拍到这一完整的四合院架构的。在这一年年底,草场片区被划定为“腾退改造恢复历史四合院原貌改造示范区”。此后,草场三到十条原有的胡同建筑被陆续全部拆除,改建为全部使用现代材料的建筑工艺的仿古建筑。
2007年 路边剃头摊 粉房琉璃街(EOS 1Ds Mark III + EF 24mm F1.4 L)
胡同拆迁带走的不仅是当年北京城巧夺天工的建筑艺术,还有属于北京原住民的朴素生活方式与情趣。
在穿行于宣武区粉房琉璃街的十年间,我数次经过这个街头理发点。每次都有不同的客人在这里剪着各色的发型,聊着各自的话题,欢笑或是叹息。而摊主夫妇就始终沉默剪发。在2012年春天,这条街道已经拆毁了一半的时候,我偶然发现他们依然坚守在原地,一如既往地默默为老街坊们提供物美价廉的剪发。
这忽然让我联想到了泰坦尼克号上的三个乐手,当船体即将倾覆,他们依然坚持演奏完当天的乐章,优雅地互道珍重,转身离去。我瞬时明白,无论东方或西方,所谓操守二字,殊途同归。
2012年年底,世界末日没有来,粉房琉璃街的末日却来了——粉房琉璃街连同其间无数的名人故居、会馆旧址以及连同这个剃头摊在内的,活化石一般的老北京原住民生活方式,被推土机夷为平地。
2007年 夏夜、乘凉、斗牛犬 米市胡同(EOS 20D + EF 24mm F2.8)
乘凉,是老北京胡同生活方式中最充满乐趣的事情之一,尤其是在那些有大树的胡同。宁静的夏夜,清风偶起,高大的杨树、国槐沙沙作响。搬一支板凳或支一架躺椅,或在自家廊下,或在院门旁边,看漫天晚霞换点点繁星,那是什么空调房、酒吧街都不换的凉爽和惬意。
图片拍摄于2007年夏末秋初,拆除前的米市胡同。磨砖对缝的大院门前,家里的两位女主人带着他们硕大的斗牛犬闲坐清谈。有话题就说一说,没话题就这么呆着,也不会觉得尴尬。老奶奶似乎很好奇,家里的牛牛发现了远处的什么,看得如此聚精会神呢?
这段时间,我渐渐认识了一些同样钟情于记录胡同生活变迁的影友。大家经常在一起外拍时互换器材。由于我的大马三算是热门借用对象,我也自然有机会使用了各种各样的佳能器材。这张照片就是用朋友的EOS 20D + EF 24mm F2.8拍摄的。让我惊讶的是,EF 24mm F2.8作为一只非红圈、非超声波马达的EF胶片时代老镜头,竟然有相当好的解像力。将眼前磨砖对缝的四合院墙壁的细节纤毫毕现地展现出来。更重要的是,虽然最大光圈比我的24L小了两档,但重量还不到24L的一半,体积不到24L的40%!这对于以街拍为主、特别重视器材轻便性的我来讲,简直是太合适了。也就是从这一支镜头开始,我开始对佳能EF镜头阵营里,那些名不见经传的高性价比款式,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2008年,传统育儿竹车里的双胞胎 前门西河沿(EOS 40D + EF 24mm F1.4 L)
似乎是北京80后在幼儿时代都乘坐过的育儿车,在迅速成长的育儿产品市场中,这种传统的竹制无公害纯手工育儿车,被外形更加讨巧,更易收纳,更时尚的各种化工材质制品替代。
随着制作手艺的失传,大多数的竹车最终失修遗弃。仍然在服役的,也随着原住民的拆迁而被带往了北京城的各个角落,能在胡同区里见到得,着实是凤毛麟角了。
2008 即将搬迁的肉铺 粉房琉璃街(EOS 1Ds mark III + EF 24-85mm F3.5-4.5 USM)
拍摄于拆迁前夕的粉房琉璃街。
注定要结束的买卖,让店主脸上写满了忧郁。这一类没有特别的技术含量,劳动密集型的“勤行”,能打入一个社区,扎下根,慢慢建立自己在社区的信誉,有了稳定的消费群,是特别不容易,需要多年积累才能达到的经营状态。在这里,他熟悉每一位老主顾的口味和需求,可以有的放矢地进货,量身定做地卖货。拆迁就意味着店主必须另觅他处,重新开始,更糟糕的是,在那些新的社区,还能不能建立起这样如大家庭一般的社群客户关系,这对于这些靠一门手艺和一点小生意撑起一个价,年届不惑的北漂顶梁柱,无疑是重大的考验。
拆迁带来的动荡,波及的不仅仅是原住民,还有那些和原住民的生活密不可分的外来客。
拍摄这张照片的24-85,是花了不到1000块从友人手中购得的。这是一支胶片时代的老头,受到很多著名EOS用家的青睐,比如著名摄影家朱恩光先生,他的很多精彩的坝上风光摄影作品,就是由这支镜头拍摄而成。
一定会有人问我,既然你已经拥有从14L到防抖小白的红圈镜头阵容,为什么不直接上24-70呢。原因有二。一、不需要——我有一个习惯,在每一次外拍之后,会统计一下我使用到了什么样的焦距。这样在下次拍摄的时候,在器材携带方面,可以有的放矢地精简。经过统计,我发现自己的照片主要出现在14-28这一焦段和70以上的焦段,中间这一节出片子很少,所以专门为这一个焦段准备一支顶级镜头不划算。第二,这支镜头参数不俗,长角端最大光圈比2470小一档多一点,更加常用的广角端,最大光圈仅比2470小一档。而重量,仅仅是2470的40%,非常适合重视器材便携性的街拍摄影师。因此我毫不犹豫地将它收入囊中,它也不负众望地帮助我拍到了很多满意的照片。
2008年 老街焊活儿摊三转桥胡同(EOS 1Ds + EF 24mm F2.8)
三转桥胡同的焊活儿摊,摊主老先生正在为他的客人维修过去中小学里常见的锯末板课椅。随着分工的细化,类似的日用家居维修越来越多地由厂商进行一条龙服务,哪里磕了碰了对于现代社区里的人来说,不过是一通电话的事,随着胡同片区的陆续拆迁,这类服务于一定区域内的传统社区的专业摊点已经日渐稀少。
那年春天,在淘宝上遇到1台非常便宜的1Ds, 忽然就回忆起05年做摄影助理的那段日子。看着老板用1Ds羡慕得不得了。于是索性收了,算是圆了自己一个梦。
2008年,“牛儿牌”,铁鸟胡同 (EOS 1Ds Mark III + EF 24-85 F3.5-4.5 USM)
牛儿牌,一种常过去常见与胡同里街头巷尾的休闲骨牌类游戏。胡同里的年轻人有着更丰富、更新潮的业余生活,不屑于玩这类被认为是“老人家”玩的游戏。渐渐的,这类游戏在胡同里见到得越来越少,因为随着胡同的拆迁,老街坊们天各一方,能凑齐一桌牌的人都要不够了。
骑车玩耍的孩子们驹章胡同 2008 (EOS 1Ds Mark III+ EF 28-70 F2.8 L USM)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北京的胡同片区尚且完整,没有被割裂成如今的“孤岛”情状之前。那是一片绵延40余平方公里,绿树成荫,没有汽车,没有红绿灯的步行与骑行天堂。一辆自行车玩转北京老城在过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儿时哪些没有排课的,阳光明媚的下午,有车的孩子总是骑上各自的座驾,三五成群地、把车子骑得飞一样地横扫大大小小的胡同。现如今,随着拆迁,曾经骑车在一起玩的小伙伴们各奔东西,在如今四环以外的现代社区,不要说是骑车横穿崇文宣武这样的壮举,就是骑车穿过小区外面双向八车道的快速路,就会被家长喝令停止了吧。
2008年,骑自行车送报的邮差西园子胡同 (EOS 450D + EF-S 18-200)
这也是一次集体活动里,换用朋友的器材拍摄的。在30D和40D之后,多年不用APS-C和EF-S,惊讶地发现,原来佳能的非全副系统画质进步了这么多,防抖也升级到了4级。
邮局、邮差、送报纸。这项三位一体的新闻传递模式,曾经是人们获取国家大事,最新资讯的最有效的途径之一。随着互联网的崛起,似乎一夜之间,这样的资讯获取方式已经成了出土文物一般的景观。如今随着仍对无法掌握网络应用的老人居住相对集中的胡同区域,邮差送报纸的经典场景,已经放纵难觅,随着胡同区域的萎缩,这一景观终将消失。
2008年,随墙门楼精美砖雕•长巷二条(EOS 1D Mark III+ EF 24-105 F4 L IS USM )
2008年初,有一位外地的摄影记者朋友来北京拍摄“好运北京”测试赛。平时很少有机会接触专业新闻机的我,得以试了一把“小马三”。说实话,那个时候一秒钟10张那是真快啊。不过可惜我这题材,还是得一张一张慢慢拍。更让我惊讶的是配套的一支24-105. 现在看来,这应该是红圈镜头里最便宜的一支了。不过素质绝对是物超所值。不信就看这张照片的细节吧!
长巷二条隶属于前门东南的长巷胡同地区,长巷地区由西向东次第排列一共有五条胡同(长巷头条、长巷二条、长巷三条、长巷四条及长巷五条)这一带的胡同都是在北京城少见的南北走向,而且长巷这五条胡同不是正南正北,它们呈扇面状往东南偏斜,最后在一个叫桥湾的地方汇合。走在这几条胡同里,渐渐地就把人带到东南。这种奇特的感觉,对于讲究正南正北的北京胡同而言,也是少有而奇特的。
因靠近前门的商业中心和京奉火车站,长巷地区一是银号多,二是会馆多。这些会馆之中,最出名的要属长巷二条的汀洲会馆。福建汀(音“听”)州会馆,始建于明弘治年间(1488-1505年)。如果按照建成的1505年来算,有整整500年的历史,不要说在整个长巷地区,就是在前门外这一带的所有会馆里,论年头也是硕果独存。它本为明代施以仁宅院,万历十五年(1587年)由尚书裴应章购置作为福建汀州会馆。清宣统三年(1911年),会馆宅院被某乡人以八百两银子私自典当给靳姓一家,民国十一年(1922年)由在京同乡赎回,并于民国十二年(1923年)加以修缮。
随着前门东部地区旧城改造工程的推进,长巷二条南部的建筑开始陆续拆除。位于胡同北部的这一精美随墙门楼虽然没有被拆毁,其砖雕却在这一时期遭到了原因不明的严重破坏(见图片左下角区域,砖雕剥落的痕迹)。
2008 新中车行旧址• 西兴隆街199号(EOS 1Ds Mark III + EF 28-70mm F2.8 L USM)
此图拍摄于2008年6月,西兴隆街199号新中车行。前店后宅,院落保持原貌。西兴隆街在2005年启动拆迁以来,众多老店铺、民宅以及救世军东南队礼拜堂都已消失,新中车行已为现存稀有的老字号了,现仍为私产。
2008年,信教的孙奶奶家,草场五条 (EOS 1D Mark III + EF 24-105 L IS USM)
胡同里的老宅,虽然布局难免有些紧促,但如果主人仔细打理,还是可以干净、漂亮,充满情趣和个性。漫步这些胡同,就好像参观一个巨大的民居DIY博物馆,三步一景,五步一观。
这间老屋的主人孙奶奶是一位有信仰的虔诚※※(请注意左下角的圣母像)。这是2008年年初,我为孙奶奶在她的屋门口拍的留影照。次年年底,这一带胡同被全部拆除。
2008年·休息的运煤工人·铁鸟胡同(EOS 1Ds Mark III + EF 24-85mm F3.5-4.5 USM)
随着北京老城的拆迁改造,胡同片区或是拆除翻盖成了仿古平方建筑,设置了集中供暖,或是一拆了之,注销了社区。烧蜂窝煤炉子的胡同人家,越来越少了。于是,在每年入冬以后,穿着专有的制服、鞋子,骑着平板三轮儿,往来穿梭于胡同社区里的煤铺运煤工人,渐渐地从人们熟悉的日常生活,变成了一种难得一见的景观。
2008年· 翻新之前的洪通杂货店• 延寿街63号(EOS 1Ds MARK III + EF 24mm F1.4 L USM)
洪通杂货店,是一家创世与民国时期的老牌杂货店,位于宣武琉璃厂和前门大栅栏附近的延寿街上,这家店至今还保存着几十年前的旧风貌。无论是卖的东西还是店面样式。特别是传统零售店“开张下板,打烊上板”的工作流程,如今看来已是如传统商业模式活化石一般的珍贵。图片中可以清楚地在窗板上看到正楷书写的,标示木板摆放位置的“中三、中四、北三、北四”等字样以及民国时期留存下来的手写“洪通”招牌。
经营这家店的老板姓刘,是一个从小生长在胡同里的地道老北京,附近街坊都喊他刘老板。从1992年至今,他每天风雨无阻地守候在这家每月只有几百元利润的老店里,刘老板说,他图的就是一份怀旧情结。
2012年,在前门西部地区改造工程中,翻盖为全新的仿古建筑,所有木板上的方位标示皆被新式油漆覆盖,手写“洪通”二字也被玻璃窗替代而不知所踪。
引人入胜的捏面人手艺·杨梅竹斜街·2008(EOS 400D + EF 24-85mm F3.5-4.5 USM)
面塑在今天俨然已经成为一项登堂入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高档的面塑行业介入了越来越多的工艺大师,摆件的体量越做越大,被像偶人一样罩在了玻璃罩子里,成为接待外宾的创汇礼物。
相反地,在这门手艺的发祥地——胡同街头,那些曾经为胡同里的孩子带来无限欢乐的,走街串巷的传统的面人手艺摊儿却越来越踪迹难寻。
面人手艺从学习到精通再到创造价值周期长而辛苦,现在的年轻人在越来越快的城市生活节奏和越来越物质的社会价值取向面前,通常选择赚钱更加容易的行当来做。
图片中的年轻摊主,向人们展示了很多新潮款式的面人:史努比、※※熊还有可爱的机器猫,围观的孩子们看的如痴如醉。这些无不显示,这些日趋消亡的传统的民间工艺并非缺少生命力,而是缺少来自国家的扶持抢救。
2013年·风再起时•长巷四条16号(EOS 5D mark II + EF 17-40mm F4 L USM)
长巷四条是坐落于前门繁华地区鲜鱼口地区长巷诸条其中之一。今长巷分头、二、三、四、五条。其中,前四条因横跨在鲜鱼口街上,故在清乾隆年间的地图上以鲜鱼口街为界,北边四条称为上头、二、三、四条,而南边四条称为下头、二、三、四条,五条则为昔日高庙胡同。
长巷地区具有研究北京风俗的史料价值。从明清二朝的地图上看,今日长巷地区的街道走向是依着昔日河流方向而形成的。蔡蕃著的《北京古运河与城市供水研究》一书中记载:“正统四年(1439)为排泄内城南濠积水而开凿的减水河自正阳门桥以东向东南流,过薛家湾胡同南,再东南出左安门。”这条减水河的凿成导致附近街巷胡同呈现斜街形状。如:大江胡同,豆腐巷,芦草园等。
此外,长巷地区在文化,商业,北京风俗等方面也存有珍贵的史料。明清二朝在北京南城正阳、宣武、崇文三门外的繁华地区坐落着各省在京兴建的会馆,而长巷地区就建有泾县、南昌、丰城、南雄等工商商馆和文人试馆。这些会馆联系着安徽、江西、湖南等八个省、二十六个州县。会馆在历史上对于推动当时的社会发展,提高民俗文化,促进社会变革起到了积极作用。至今长巷二条的福建汀州会馆北馆依存,已被列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予以保护。长巷地区为我们研究当时的政治、文化、经济和社会风俗提供了可靠的宝贵资料。
图片拍摄于2013年11月,一个冗长雾霾天气难得的晴朗下午——秋风中,长巷四条16号的如意门前,舞动的衣衫,扑朔的树影,青瓦红墙与温暖的阳光,还有飞驰而过的邻家金毛……我是如此迷恋此情此景,快门按动的瞬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二十年前的少年时光。对于所有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北京原著民来说,无论南城容颜改变几何,她都是回忆中梦境一般恬淡、明媚与温暖的故乡。
十年的时间,我从一个除了按快门之外什么也不会的菜鸟,成为中央美术学院摄影艺术研究硕士,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纪实摄影协会副会长、国际摄影爱好者协会理事。是对故土深沉的爱,和家人的鼓励支撑着我在胡同纪实摄影的道路上坚持至今。而一路走来,佳能相机像一个最可靠的战友,无论晴雨,在我地按下快门时,为我捕捉那一个个满怀感动的决定性瞬间。唯一遗憾的是,可爱的北京南城,似乎离我越来越远,随着一条条胡同、老街的消失。北京至于我也越来越像一个陌生的城市。
中国著名的纪实摄影家贺延光先生曾说“照片不能改变今天,但它可以影响明天。” 希望我在北京胡同变迁这个话题中的坚持,能够让越来越多的人,珍视身边正悄悄流逝的美好,珍惜那些失去便不再回来的宝贵文化遗产。
(全帖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