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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世界、融入世界 人文摄影师姚璐

色影无忌
张头发
张头发
2019-08-21

 

人文摄影师 姚璐
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广告系,视觉中国、携程、海洛创意、图虫网签约摄影师,自由撰稿人,《为什么要出发,因为远方在那里》作者。

Q:你现在是一名职业摄影师,但并不是一开始就从事摄影工作,能说说你是怎么投入到摄影中的吗?

  我大学时候就爱好摄影和旅行,尝试过拍写真、婚礼、婚纱等商业摄影,还和朋友做过摄影工作室,但我发现我虽然很喜欢摄影,却不喜欢千篇一律的商业摄影、不喜欢迎合客户的审美。在尝试了各种摄影形式后,我最后还是希望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和审美去进行创作。

峨眉山金顶

峨眉山金顶

Q:为什么会突然把拍摄重心从风光转移到人文?

  专注拍风光的那几年,我一直在思考摄影的意义。我喜欢风光摄影是因为我本身就热爱自然、热爱户外运动,也很愿意去记录下大自然的美好瞬间。但我认为,摄影这个形式的特点,决定了它的纪实意义是大于艺术意义的。所以一方面,我想尝试纪实这种形式,探索一下不同的摄影方式;另一方面,我本身对社会、文化等问题很感兴趣,借着人文摄影,也可以更深入地去探索我感兴趣的地区,记录一些瞬间。

南疆塔什库尔干秋景

南疆塔什库尔干秋景

Q:拍摄人文和风光有什么不同?很多人都不知如何才能把镜头对准陌生人,你是否最初也有这种困惑呢?

  拍摄风光大部分时候都是独自去徒步、扎营、爬山,是与自我对话;而拍摄人文,是与世界对话。前者需要摄影师专注地面对孤独、面对自我,后者则需要摄影师更多地观察世界、融入世界。两种摄影的拍摄方式和所用的器材也有一些不同。比如拍风光一定需要三脚架、中灰密度镜、快门线等,拍摄人文则更需要一个合适焦段的镜头以及敏锐的观察力。

  最初开始拍人文,尤其是去异国他乡拍摄,确实也担心把镜头对准陌生人会不会不太好。但实践下来,我觉得,拍摄人文最好是可以带着一种与当地人交流的心态,而不要带着纯粹“出片”的功利心态。我建议最好与被拍摄者有语言交流,语言不通的话,至少也可以是表情或肢体语言上有一点互动,让对方感受到你的友善。可能我是女摄影师,让人感觉比较没有攻击性,再加上我非常尊重不同的文化、宗教、社会习俗,所以渐渐地就能很自如地进行人文摄影了。

伊朗大不里士

伊朗大不里士

Q:在去一个陌生地方之前,你都会做哪些准备?

  因为我旅行经验比较多,大部分普通旅行,我是几乎不做准备的。一般大体看一下地图,对大方向心里有数之后,就直接去到目的地与当地人交流,再安排和调整行程。我很喜欢与当地人交流,他们经常能给到我一些远远超过攻略的精彩建议。

  但是去中东,我还是会提前准备。因为我想与当地人多交流、与他们住在一起、观察他们的生活。所以出发前,我需要提前做时间计划,这种计划不是具体的每天去哪里,而只是大致确定每个地方呆几天,比如:“德黑兰7天,伊斯法罕5天,设拉子4天”。确定时间计划后,我就着手在couchsurfing(沙发客)网站上寻找沙发主,我会根据自己对当地的兴趣,有选择性地寻找特定人群,比如在以色列特拉维夫,我住在了一对49岁的女同性恋者家中,倾听她们所经历的以色列逐渐从宗教化、保守变得包容、开放的过程;在伊拉克卡尔巴拉,我住在了一个曾在女权组织工作过的女孩家中,与她彻夜探讨伊拉克女性生存状态。

  除了具体的准备行程之外,我还会花比较多的时间阅读中东的历史、社会研究、宗教等各种书籍,为与当地人的交流做准备。

伊拉克巴格达底格里斯河

伊拉克巴格达底格里斯河

以色列耶路撒冷

以色列耶路撒冷

Q:你都有哪些器材?每次出行,如何计划要带哪些器材?

  我的器材不算多,因为我都是自己负重,没有车,每次出门时间也比较久,所以尽量会精简器材。一般出门,我会带佳能5D4,16-35/f2.8,70-200/f4 IS,50/f1.4。除了机身和镜头外,一般还会携带三脚架。

  但具体到每次出行携带哪些器材就要根据拍摄需要调整了。比如我去年去叙利亚,为了少换镜头、操作方便、尽量不错过什么瞬间,我特意买了24-70/f2.8;为了不被误认为是记者或间谍而导致麻烦,我没带三脚架。如果出行是为了拍风光、或进行既有风光又有人文的长途旅行,我会带齐镜头和三脚架,还会携带中灰密度镜、快门线用于风光摄影。

摄影师姚璐使用的\战斗成色\的佳能相机

摄影师姚璐使用的\战斗成色\的佳能相机

Q:到目前为止,你都到过哪些地区拍摄,有什么让你记忆犹新的事情吗?

  我去过伊朗、伊拉克、叙利亚、以色列、巴勒斯坦、约旦、土耳其、埃及、阿联酋,基本把每个国家的签证时间都呆满。

  记忆犹新的事很多,比如在伊拉克南部,女孩不被允许独自出门,甚至连自己戴着头巾的照片都不能分享到网络上。我在巴格达住的一户人家,有个18岁的妹妹,她很喜欢我,临别时,她要求与我合影留念。出于对我的信任,她认为没必要戴头巾,我也向她郑重承诺不会分享她的照片。我们开心得拍完照片后,她母亲突然在家里大吼大叫,大意是说:“你怎么可以做这么不知廉耻的事,万一她(也就是我)的手机被偷了、丢了,照片泄露,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她的哥哥、姐姐一起劝了母亲一下午,才稍微平息了母亲的怒火。我在她母亲面前删除了所有照片,但我还是觉得很难过,因为一个18岁的青春少女想和远道而来的朋友留下照片和回忆是非常正常的。但这些可怜的女孩子,却连这些“正常的念想”都不可以有,太让人感到痛心和无力了。有的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的权利,却可能是别人生而被剥夺的。

伊拉克卡尔巴拉

伊拉克卡尔巴拉

伊朗设拉子Shiraz

伊朗设拉子Shiraz

伊朗拉什特

伊朗拉什特

Q:在普通人看来,你的旅行更像是冒险,为什么要选择这些地方,在出发前会不会有些顾虑?

  我最初会选择去中东是因为我之前在国内拍风光时,去了9次新疆,非常喜欢那里的自然风光和人文风情,因此我非常想去宗教信仰和社会习俗上相似的中东深入探索。另外,我2012-2016年在国内独自旅行、拍摄风光时,经常会被人问到:“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独自出来旅行?”我当时挺困惑的,为什么女孩不能独自旅行呢?我发现,许多对性别的刻板印象依旧广泛存在。渐渐的,我开始对女性主义产生了兴趣,而中东的女性生存状况又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可以研究的对象。再加上从小对两河文明、奥斯曼帝国、古埃及文明、波斯文明等很感兴趣,所以我就踏上了中东之旅。最初出发时,并没有奢望可以去到几乎所有中东国家,但随着去的地方越来越多、读的书越来越多,越发感受到中东的迷人,无法自拔。

南疆塔什库尔干杏花村

南疆塔什库尔干杏花村

新疆禾木村

新疆禾木村

  最初决定出发去中东时,并没有想要去那些不是很太平的地方,伊朗、土耳其都是中东比较安全的国家。其实后来走遍之后发现,除了伊拉克、叙利亚有一定风险之外,其他中东国家大体都是安全的。2016年我出发去伊朗时有点紧张,因为去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而且我打算用沙发客的方式完成旅程,但对自己的英语和交流能力缺乏信心。后来随着经验的累积,就没什么顾虑了。直到2018年夏天去伊拉克时,焦虑才再次发生。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去一个近代国际新闻的焦点国家,网上没什么可以参考的经验。从迪拜到巴格达的飞机上,我非常紧张,不知道迎接自己的会是怎样的人和事。不过所幸旅程大体都顺利,留下了许多难忘的回忆。现在回想起来,我发现,人生的惊喜、自我的成长,其实都发生在“克服困难”和“冒险”之后。

伊朗伊斯法罕

伊朗伊斯法罕

Q:到目前为止,你去了多少次中东地区?

  我过去三年去了4次中东,总计在那边的时间差不多是9-10个月。

  最初决定去中东是因为对“新闻之外的中东”非常好奇,很想用自己的眼睛看一看。

  后来开启中东之旅后,一方面是被那边的人民所吸引,我遇到的大部分中东人都非常友好、热情,我们一起彻夜畅谈、交换各种观点,打开了我的世界观,改变了很多我的固有认知。另一方面,随着对中东历史研究的深入,越来越觉得这个孕育了古老文明的土地非常迷人,这里有两河文明、波斯文明的恢弘遗迹,有只相隔一小时车程却氛围迥异的三教圣城耶路撒冷和同志天堂特拉维夫,有各种文化、文明冲突和融合的痕迹。了解得越多,越觉得有意思。最后,我比较关注女性权益,中东女性的生存状况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也让我更深入地思考“女性主义”这个话题。

  总之,中东是个非常丰富的地区,无论对历史、宗教、文化、文明、战争、女权等中的任何方面感兴趣,在这里都能寻找到取之不尽的素材。

叙利亚阿勒颇

叙利亚阿勒颇

叙利亚阿勒颇

叙利亚阿勒颇

Q:大部分人都会觉得中东地区比较神秘,在中东地区拍摄有什么忌讳吗?

  不同地区的忌讳不一样,要根据具体情况来看。在许多人眼里,中东就是一个整体,但实际上,他们互相之间的文化、社会氛围非常不同。比如伊朗社会比较开放,相当一部分人是非常热情、非常愿意被拍照的;但伊拉克南部,社会氛围非常保守,几乎所有女性都极度排斥被拍照,更别提把她们的照片上传到网上了。拍摄前,一定要先搞清楚这个区域的规则是怎样的,或者每次拍摄前,举起相机示意一下,看对方是否愿意。在中东拍摄人文,一定要尊重对方意愿。

伊朗德黑兰

伊朗德黑兰

 

叙利亚霍姆斯

叙利亚霍姆斯

Q:未来有拍摄计划是怎样的?

  未来目前还没有比较大的拍摄计划,因为刚刚花了三年完成了中东的计划,还有许多图片尚未整理,许多故事还没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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